《山洞怪客》（9.8） 环球快资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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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了几分钟，他抬起头，看起来非常悲哀、憔悴。他看着桌上的一个相框——那是他和外公外婆的合照。相片里的他大概大学还没毕业，看起来很乐观。

“之后……我的生活完全正常化了。什么叫正常化呢？就是别人觉得我该怎么生活，我就怎么生活。这种正常化的生活让我爸很满意……我甚至成了他们的骄傲。我开始喝酒，成天在外面玩，每天都闹到半夜才回家，最后还迷上了赌球……工资基本上就这么花掉了。我不看书了，早就不思考了，真正属于自己的事业也荒废了；终于，我的画变得‘正统’了。为了让它们更‘正统’一点，我甚至远离了自然，长年躲在家里画照片。因为学会了混圈子，我还拿这些画参加了不少本地的画展。刚来那天你不是问我，之前的创作在哪里？喏，它们都在床底呢。这就是我做的全部事情……二十年，弹指一挥间。如果静下来什么都不做，我就要疯掉。我不敢思考自己工作的本质。为什么呢？我问你，美术培训班是一个什么性质的机构呢？或者说，这个机构存在的价值是什么呢？你会告诉我，那是学习艺术的地方。错了。不是学习艺术。到我们这儿来的人，要么是被家长逼着‘赢在起跑线’的小学生；要么就是逃避高考压力的高中生。你也知道，艺术生的文化课成绩要求低。有几个人是单纯凭着对艺术的兴趣来的呢？我再问你，老师的天职是什么？你会说，是努力挖掘学生的潜能，为国家民族培养人才。错了。不是这个目的。他们每天聊的东西主要是车贷和房贷，或者谁的画能卖多少钱，和你在任何一个地方听到的中年人聊天没什么本质区别。我记得一件事。几年前，有一个初中生来我们这学画。他属于特别有天赋的那种人，一点就通，而且画画的时候特别专注，别人要画三四个小时的作业他一小时就画完了。画室里的人，包括老师，都喜欢一边画画一边聊天，好像绘画是一件特别无聊的事情；这个孩子不一样，画起来一言不发。由于学得快、画得快，他的学习进度就跑到了别人前面。针对这种情况，你觉得老师应该怎么处理？实际上，他们会告诉他，你这里画得太过了，那里结构不清楚，逼他画了又擦，擦了又画。为什么要这样做呢？为了让他把基础打好？舅舅告诉你，一个学生上课是按课时收费的，如果一个学生交了五个课时的学费，但只用两个课时就学完了全部内容，那后面的课时怎么办？教给他更多东西？老师没那么傻。非得逼他学完五个课时不可，哪怕只是不断重复，让他失去信心和兴趣。想学后面的内容？交钱。他的画我看过，非常好，完全不用再反复打磨，但我也没办法做什么，我在培训班里只是个小股东，说不上话。我得守规矩。后来那孩子放弃了，不想学了。他离开后给我发了条短信，我到现在都没删，是这么写的：‘邹老师，我可能真的没什么天赋，总也画不好，我跟爸妈说了，以后就不来学了，要把精力投入学习了。谢谢老师您费心教我！’这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学生，这就是他的结局。刚刚你说，人和动物是有区别的。那舅舅想问你，这里面的区别是什么呢？该怎么去理解这句话？你是说，人应该是更崇高的存在，还是说，人实际上比一般的动物更低劣？”

我的心口像被拳击手猛击了一拳。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。

这时，一小块墙皮从画架后面那堵墙上脱落，“啪”的一声，掉在画架左侧的地上，把我们都吓了一跳。仔细一看，墙面因湿气太重已经翘起——这毕竟是一栋很老的房子了。

舅舅也打量着那堵墙，但他没有把画架移走，好像不担心画被砸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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